天宫翎

间歇性失忆症懒癌晚期老年患者,很佛很佛佛佛佛佛。

【追凌】画堂春


                        
“金……金宗主。”

金凌沿着云深不知处一条折廊走过,沿途身着蓝氏校服的子弟皆侧首而立,恭敬向他行礼。

“思追在何处?”金凌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抬眼见蓝景仪和几位少年从对面廊子经过,本想扬声叫他,旋即想到自己今时身份,只好抿嘴作罢。

三月堪堪迈入尾端,春意阑珊,檐下却是翠色苍郁,竹子拨出层层高节,相比去年,仿佛要长高不少,时易境迁,不单单是景,人也一样,历经过生离死别,总会像山中松竹那样,静峙地沉稳下来。

云梦观音庙那一夜之后,世家元气大伤,兰陵金氏更是首当其冲,敛芳尊金光瑶所做之事被昭诸天下,掀起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哪怕时隔大半年之久,也照样被人翻来覆去反复闲嚼,众家说法纷纭,归根究底不过一句,树倒猢狲散,兰陵金氏再难维系昔日辉煌。

而金凌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下,被族中长辈强推上台,独身挑起一家大梁,带领兰陵金氏在众仙门世家中稳住脚跟。

封官大典过后,金凌顺理成章地继任了金鳞台的宗主之位,所有的糟心粕事被迫抛至一边,门派大小事务悉数压在肩头,向来自在逍遥的金小公子不得不强打精神,着手处理各类庞杂庶务,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还得耐着性子向族中长老讨教,再者,则悄悄飞书向姑苏相好的子弟吐诉。


说是吐诉,其实不过想蓝思追几人挑明立场,站到自己这边,金凌初掌权事,年纪太轻,眼界阅历有限,行事难免掣肘,偶尔遭到长老们反对,虽每次都梗着脖子据理抗争,但私底下仍有疑虑,担忧自己此番决计不妥。


是以,闲暇之余,金宗主便会取笔研墨,铺展纸张给蓝思追写信,倾诉近日遇到的趣事难题。


这信最初却是由蓝思追先写起,不过也就去岁隆冬的光景,仙门世家往来走动,互送年礼,蓝思追持帖而来,及至金鳞台没见到金凌,故而留书一封,叫门人转为交至。


信中不过寥寥数语,随附一首蓝思追站在金鳞台巍峨殿宇前即兴感发的小诗:今持福锦帖,躇足金鳞台,琼檐雪满盖,闻君未归来。

彼时金凌人在云梦舅家,回到兰陵后收到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多日来的郁郁和迷茫一扫而空,转而挥笔,半诚半却地答蓝思追道:吾观窗外沐雪如旧,追若至,如兰定当扫榻相迎,庭前恭候。


一来二去,两大少年形成一种隐秘不宣的默契,每隔十天半月,双方都能收到对方的书信,两人年纪相仿,观音庙一战后,金凌担起宗主之位,蓝思追这边也不见轻松,蓝启仁毕竟年事已高,宗主蓝曦臣闭关不出,蓝忘机又和夷陵老祖魏无羡云游夜猎,逢乱必出,蓝家大小事务便由他们小辈接手分担。

前辈们创下的辉煌被载入仙家榜册,彪炳千秋,虽则前路修远,然后生可畏,初生牛犊们摸爬滚打上下求索,即将带着家族子弟引领风骚,继往开来。如此,两家关系不见疏远,虽不如三尊那会儿,却也别有一番携手并进的亲密。

“……思追师兄估计在藏书阁。”

金凌点点头,由蓝家子弟在前引路,绕过竹林小径,待行至蓝家藏书阁,一阵春风拂过,只闻满袖玉兰清香。
金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挥退左右,才停在门外,屈指叩门道:“蓝思追?”

里头无人答应,金凌皱皱眉,又开口唤了声。

然而几番敲门内里皆无响应,金小宗主肚子里憋出一股火气。如今他贵为一方宗主,跳脱暴躁的性子收敛不少,行事也愈发从容,彰显世家该有的风度和仪态,家主样式的金星雪浪袍金丽璀璨,佚容端方,环佩悬腰,于廊下负手倾身,更如庭中玉树一般,清倨雅淡,傲骨凌然。

往年金光瑶还是百家仙督的时候,曾也像其他家主那般,把小侄子送来姑苏听学,金凌那时年少,心高气盛,性子也不好,少能跟人玩到一块去,倒是这两年出门夜猎,途中结识几家共同患难的子弟,平时碰见还能闲谈几句,不过到底交情不深,何况众子弟家中还有长辈压着,真要遇到什么事,还是说不上话来。

他此次匆匆而来,是想找蓝思追商讨清谈会之事,眼看金星雪浪花期在即,仙门世家沿袭百年的清谈盛会也该着手准备起来,金凌不想到莲花坞讨舅舅江澄的嫌,这才御剑来云深不知处,准备和蓝家子弟商榷解决。

“你不吱声我就进去了。”金凌推开门,淡淡书香扑面而来,他早就听闻蓝家藏书阁藏数不凡,虽昔年曾被岐山温氏一把大火焚毁,但后来重建,珍藏典籍得以归位,眼前罗列的书目杂章如蚁,卷帙浩繁,放眼望去书盈四壁,只两侧通窗,漏进一点日头光线。

一缕淡淡的寒香在周围晕开,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鼻尖,金凌寻着袅袅烟气看去,只见十二扇山水工笔屏风后,白衣少年正伏案而憩。

这是藏书阁的一间侧室,室内置一张矮案,搁笔墨纸砚,一盏博山香炉,铺素席,两侧窗扉洞开,可见玉兰绰影,是蓝家人为供子弟在此抄录典籍而专门设的。

“蓝思追?”金凌好奇心起,放缓声音走到他旁边,跟着踞坐下来,等了片刻,见蓝思追依旧睡得香沉,便拿支笔管敲他的额头,学着老先生蓝启仁古板严厉的语气道:“光天化日的,你怎可在此偷懒?”

蓝思追立刻惊醒过来,见来人是金凌,才略略松口气,抚着心口道:“金,金宗主。”

金凌的脸色霎时垮下,“我们不是说好,不管如何,你还是叫我金凌公子的吗?”

“呃,金凌公子,”蓝思追理了理衣襟,确定仪容端整,才道:“你……”

“我来找你帮个忙。”金凌的声音沉闷下去,“金鳞台要开清谈会了。”

蓝思追点点头,伸手斟了杯茶给他,才轻声叹道:“转眼又快一载了。”

“是啊。”

两人坐在书室里,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金凌闲得无聊,随手抽来手边搁的一本书册,不过刚翻开几页,就见他脸色大变,如撩火舌般把书册远远丢开,随即红着半张脸吼道:“蓝思追!”

“你……你你你……你怎可偷看这些东西!”金凌指着蓝思追,说话都不利索起来,书面是端庄雅正的封皮,怎地内里却如此淫乱不堪?

蓝思追满头雾水,伸手够到那被丢到角落的书册,本想打开翻看,不料瞥到那一角男子赤条交叠的画面,脸皮也立即红透起来,闹得这脸皮薄的少年双手捂脸,继而又毫无规章地狂挥乱舞,大叫道:“不,不是……不是我!”

金凌离他远远地,瞪着眼怒声斥道:“你敢做不敢认,算什么蓝家子弟!”

敢情抄录典册抄得睡着,哪是什么劳累无聊,分明是想到梦中邂逅画册之景!

金凌自觉抓住蓝思追不为人知的一面,想着不能数落过急,顿了顿,便哼声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这件事我不告诉别人。”

蓝思追欲辩无言,这根本不是他做的,现在莫名其妙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恐怕金凌以后都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他。

“……我,我知道了!是魏前辈!”蓝思追赶紧澄清事实,摘脱自己的嫌疑,“这一定是魏前辈做的!”

他的神色激亢认真,不似作伪,甚至要举起手来发誓,“这些书都是我从天枢位取来的,这块区域平时只有蓝先生、泽芜君和含光君可以进去,”说着,蓝思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现在,唔,魏前辈也可以进,还有我,我要摘录蓝家先辈们夜猎邪祟的事迹,所以也可以翻那里的书籍查阅。”

“对,一定是这样,魏前辈又像从前那般,偷偷把这些画本伪装成普通的书册!”蓝思追隐隐担忧起来,“不知被前辈调包多少,这些画本若是让蓝先生看到,估计要气坏了。”

“又是这个魏无羡!”金凌想起那晚在观音庙时,看到他和蓝忘机那副卿卿我我的腻歪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他也不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

“含光君和魏前辈是道侣,做这些事,应该……”蓝思追说到一半,见金凌紧紧瞪着自己,话到喉咙突然就卡壳了。

“应该什么?”金凌挑起眉,“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他嘀咕一声,“两个男人这样,不很奇怪吗?”

蓝思追道:“……呃,古时便有分桃而食的说法,这断袖之癖,也还好吧。”

金凌哼哼嗤嗤,“他爱断不断,只一点,别来祸害我家和我舅舅家就行!”

过了会儿,金凌忍不住好奇拿眼撇那散落的书册,不过看一眼,又飞快地把视线转开,嘴里不屑道:“男的跟男的能那么?”

蓝思追被他这话问得如坐毡针,呐呐道:“我也不知。”

金凌觑着他通红的脸颊,奇道:“你很热吗?”

“啊?”蓝思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张嘴支支吾吾,“没,没有。”

金凌架起半条腿,刺喇喇地挥开案头搁置的折扇,宽大的袖口沿手臂滑下,露出半截白皙的胳膊腕儿,他今天话似乎特别多,还旁敲侧击地打听魏无羡和蓝忘机的事,只见他支着头,蹙起眉头独自纳闷,“他们也像寻常夫妻那样?咳咳,要,要那个?”

金凌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之前只模糊听族中子弟说个大概,对男女之事半点经验也无,更遑论男子与男子之间。

蓝思追悚然一惊,眼睛睁大,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佯装淡定地伸手收拾案台,却不料毛手毛脚,心情急躁,弄得书册散乱,甚至还差点不小心打翻墨砚。

“蓝思追,你怎么了?”金凌察觉异常,顺手伸过去帮他,两人的手触在一块,后者立刻撤开,察觉自己此举太过刻意,又只好克制着坐下。

“你这么怕我干什么?”金凌佯怒,回过头来瞪他。

因为逆光的缘故,眼前人的侧脸被镌得玉质清透,像被裹上一层洁白薄翼的釉,显得皮肤细腻光滑,那双浅眸盈光潋滟,愈发衬得眉心的明志朱砂殷红泣血,蓝思追垂下眼睫,心头狠狠一跳,这是他记忆里的少年面容,熟悉已如蓝氏石头上刻的那四千家规,可此刻却不知为何,竟觉得眼前的金凌有些陌生,那骨子里散发的少年意气仍在,不过熬着时日,在他未能得见的光景里,眼前这块美玉被雕磨地更加俊美无瑕而已。

蓝思追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下意识避开金凌的视线,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金家要开清谈会?”

一说到这个,金凌就苦恼起来,清谈会要他主持打理,倒不是怕做得不好,就怕别人不买金家的账。

万一那些门派都相互推却婉拒,个个称当日有事不能前来,兰陵金氏岂非脸上无光?


这种金家从未面临和预料的窘境落在他头上,金凌虽然面上不说,心里却很是愁苦。

蓝思追见他一副恹恹的神态,便出主意安慰道:“魏前辈和含光君下月便会回来,要不,金鳞台拟帖请他们前去?”

“这,可以吗?”金凌有些犹疑,他确实曾这么想过,可旋即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被蓝思追说出来,就像捡台阶而下,名正言顺地很,起码心里已经说服自己这关。

“我现在就写信问问。”蓝思追说着,立即铺纸磨墨,舒展筋腕,洋洋洒洒写下一封长信,随后召来雪鸽,把信放飞出去。


两人在书室待至中午,蓝思追开始着手收拾书册,金凌便在旁帮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谁也不去拿那本被弃置角落的画本。

“蓝思追,”金凌努努下巴,假装淡定地使唤他,“那边还有一本。”

这情形实在是尴尬,蓝思追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走进去把书册捡起,小心翼翼地把它掺在其他书籍中,金凌本来靠在案前无所事事,见他这样,忍不住插嘴道:“你怎么还把它放回去!”

“那,不然该怎么办?”蓝思追有些苦恼,书册既然是魏前辈的,若是他回来发现不见了,铁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上回在观音庙外就被他拿小时候的糗弄得百口莫辩了,难道还要再经历一回?

“丢了丢了!”金凌不耐烦地挥挥手,本想把它从书册里抽出来,奈何蓝思追抱得太紧,他从中一扯,书籍纷纷散落在地,而金凌因为动作太急,脚尖踩到素席,整个人竟朝蓝思追直直扑了过去!

外头灼日的光线在眼中闪过,金凌感觉身体偏移,头狠狠砸到什么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呼痛,唇瓣一点温软便温柔化开。

金凌蓦地瞪大眼睛,他怎么吻了蓝思追!

“……啊啊啊啊啊啊啊!”意识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趴在席面上,两人都大叫起来,金凌到抽了口凉气,赶紧撑着手肘从蓝思追身上起来,面红耳赤道:“我,我可不是故意的!”

“……我也,你……”蓝思追伸出一只手,似乎想看看金凌有没磕到碰伤,可见后者避他如蛇蝎般跳到墙角,只好尴尬地放下,忍着脸上一阵薄热忧心道:“你有没事?”
“没有没有!”金凌为显得自己不是很在意,立刻假咳一声,身姿立得挺直,愈发端正态度,“其实没什么,你看我们刚刚那样,也没怎样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简直细如蚊蚋,好像这样还不足以说明自己坦坦荡荡,于是,金凌又补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吧?”

蓝思追拿手贴着鼓鼓乱跳的心口,很迟疑地附和他,轻轻点头,然而不知为何,他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金凌瞪着他这一串儿动作,心里突然慌了,指着他大叫,“蓝思追你,你别骗我,这个是不能传染的!”

“……我知道。”蓝思追满面通红,往日大方得体的仪态被抛个一干二净,沉稳的语气也夹带上三分急切和迷茫,他捂着嘴儿疯狂摇头,“我不知道!”

金凌要崩溃了!整个人脱力似的倚靠在墙角,眼见蓝思追伸手过来拉他,他立刻攥紧后者的手掌,死死掐着狂跳的心口道:“蓝思追,怎么办?我好像要动心了!”


——enenen这是微博上〔追凌24h〕活动写的,太太们都太棒了!昨天小朋友组真是粮食满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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