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尖芒12
晚修下课，魏无羡放笔收拾好东西，便靠在班级后门的墙壁处等蓝湛。
直到第二遍广播音乐响起，旁边才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蓝湛关好窗从教室出来，此时所有教室的灯都统一熄灭，只留下楼顶一道照明的白帜光。
“你怎么这么慢？”魏无羡身体站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散漫，像他随意搭在肩上的包。
恋爱期的人不知怎么把它过渡解读为“我都等你好久了”诸如这样甜蜜的抱怨，蓝湛抿抿微扬的唇角，“明晚我等你。”
魏无羡嘻嘻笑，“还是算了，我刚看到你给同学讲题了，别耽误学习啊，”他说着侧过身来看蓝湛，挑起一边眉，语调慵懒，把硬生生的一句夸赞拐得意味深长，“好学生～”
蓝湛的脸色果然古怪又欲言又止起来。
‘好学生’这个词在一中可不仅仅只是成绩拔尖的象征，这所学校向来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严苛的校规教条框框束缚，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为防止学生早恋，甚至丧心病狂地为他们量身定制了一套男女交往守则。
譬如男女两人并肩同行，成双入对，不得在仅有两人的情况下在人少或灯光昏暗的地方交谈这样不可思议的健康交友行为准则。
按照两人目前的状况，决计跟‘好学生’这个词沾不上一点边儿，魏无羡嘴上讨了便宜，手头也痒痒，一看前后都没人，便伸出手指勾住蓝湛紧挨着他的右手。
蓝湛身形微微一顿，但很快却把勾手指变为十指交握。
他的手掌有点凉，魏无羡轻轻晃了晃两人的手，觉得有些幼稚，但看蓝湛僵硬的样子，感觉他好像有点紧张，魏无羡心里很是高兴，就凑到蓝湛耳边笑话他，“这样要被抓的，蓝主席。”
“不会，”蓝湛牵着他走楼梯，楼道灯光昏暗，每一层楼梯间上面还装有摄像头，两人这样，心里多少都有点偷情的感觉。
下了楼没走平时回宿舍那条灯火通明的大道，魏无羡带着蓝湛从台阶那边下来，绕到篮球场的边缘，沿着里面那条树木遮掩的小路走。
“这里也可以回去，”魏无羡神秘兮兮地解释，“不过要绕大半个校园。”
出乎意料地，蓝湛并没有多惊讶，他反而很平静地接了句，“我知道。”
“咦，你怎么知道？”魏无羡看了眼狭窄的入口，“你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吗？”
“……情侣路。”蓝湛停下来看他，教学楼那边散射的灯光柔柔地从树叶子中穿透下来，仿佛全部落进他浅淡的眼睛里。
魏无羡的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
之所以私下被学生戏称为‘情侣路’，就是因为这里足够安静，周围又有树木遮掩，学校很多谈恋爱的情侣喜欢偷偷牵着手在这漫步，晚上也特地从这绕远路回宿舍，顺便偷偷干一些不能明目张胆在公共场合做的事情。
“以前经常在这记名。”像是知道魏无羡接下来要问什么，蓝湛率先解释。
魏无羡愣了愣，才想起他说的记名是什么，顿时笑作一团，“哈哈哈哈……蓝湛，你怎么也干这事？”
蓝湛口中的记名，俗称“入红本”，他是学生会的人，高一时跟着学长学姐在这条路蹲人，看到言行疑似亲密的学生，便叫他们把校卡拿出来登记，班级名字写在学校分发的红书皮本子上，再交给专门负责这块的老师，由他们决定是否对学生实行暗中观察。
“……学校规定。”蓝湛刚说完这句，前面便有一束手电强光朝他们打照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魏无羡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
温情和一个高高的学弟前后走过来，前者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电筒，先像蓝湛点了点头，然后问魏无羡，“你怎么在这？”
他们以前都是十三班的，温情还是魏无羡的前桌，说话比同在学生会的蓝湛要轻松许多，便选择直接跳过蓝湛。
“蓝学长。”学弟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魏无羡扭头看蓝湛，后者面不改色地启唇敲出两个字，“检查。”
说完，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问起今晚的情况来。
学弟没有丝毫怀疑，会长深夜突袭，虽然有点意外，但他还是立刻翻出小红本给蓝湛查阅。
魏无羡在旁边勾着头看了一眼，瞥到温情投来的视线，不免有点心虚，就问她，“你看我干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哪怕有蓝湛在，温情也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我跟蓝湛一起，来看下学姐是怎么记人家名字的。”魏无羡笑眯眯地拿手肘捅了捅蓝湛的腰，后者不置可否。
温情关了手电，周围只有一点碎光，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把话头塞回给魏无羡，“我还以为学长约了学妹来这谈情说爱。”
“嘿，学姐总是这么伶牙俐齿。”魏无羡拍了拍那个学弟的肩膀，“你看都把学弟吓到了吧。”
“走了。”蓝湛淡淡地打断道，没再给魏无羡开口说话的机会，当着温情两人的面，拉着人便往宿舍的方向走。
等回到宿舍，已是将近关灯的钟点。魏无羡在门口捏了蓝湛一下，才喜滋滋地溜进门去洗漱。
他想得很好，把牙齿刷得香香白白，可以趁入睡之前出去偷偷找某人讨个晚安吻。
魏无羡还刷着牙，整栋宿舍楼便熄了灯，舍友们相继爬上床躺下，开始絮絮叨叨畅聊深夜话题，魏无羡把零食和衣服分开码进柜子里，偶尔也插几句话。
“笃笃，”他前面的玻璃窗被人敲了两下。
魏无羡抬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确定不是巡查的宿管，便站起来走到窗前。
“出来一下。”玻璃窗没关紧，蓝湛正站在外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夜里一阵风吹过，撩起耳侧的发丝，痒痒的，麻麻的。
魏无羡开门走出去，又谨慎地把门合好，两人站在安静昏暗的走廊，借着对面宿舍楼顶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脸。
“我还说要去找你来着，”魏无羡的双手搭在光滑冰凉的不锈钢栏杆上，这点心有灵犀叫他心浮雀跃。
蓝湛把手里一小瓶温热的纯牛奶递给他，“趁热喝。”
上面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魏无羡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蓝湛自己打来饮水机的热水泡的。
“你这么好啊，”心里虽感动，魏无羡却无法说出“谢谢”两个字，那样显得两人太生疏，他不喜欢。
魏无羡抽出吸管插上，靠在栏杆处慢慢喝，这种加热牛奶的法子他听班里的女生说过，没想到蓝湛竟也这么细心。
蓝湛听着他喝牛奶的声音，似乎是喝到底了，还拼命地吸上一口，好像在故意提醒什么似的，他扭过头来，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以后晚上就喝这个。”
“真的？”魏无羡还以为他是一时兴起，他凑过去，把头枕在蓝湛搭着栏杆的手臂上，像只温驯的猫儿，黑夜中双眼璀璨，泛着揶揄的亮光，“你不会是，拎了一箱牛奶过来吧？”
蓝湛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还带了一个不锈钢的大号水杯，恰好可以放进小小的一瓶牛奶。
“哎哟！你这么疼我？”魏无羡把声音压得很低，眉眼的笑意溢出来，双手攀上蓝湛的脖子，整个头借力埋到他的颈窝，“怎么办？蓝湛，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蓝湛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他偏后一小步，然后抬手搂住魏无羡的腰。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直到楼道口射出宿管巡楼的灯光，才不依不舍地分开。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魏无羡眼睛一动，忍笑道，“那，你回去睡吧。”
说完他就故意往宿舍走，蓝湛站在前面挡住他。
“欸？”魏无羡挑眉。
“买路财。”
魏无羡咂摸咂摸嘴，蓝湛竟然拿他的原话堵他，他笑嘻嘻地凑上去，“买路财没有，你要不要良家色？”
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便吻上去，很浅的一个吻，缱绻着牛奶淡淡的甜味儿。
蓝湛下意识地舔了舔唇，魏无羡带着笑意的气息落在耳侧，“美味吗？”
“嗯。”
蓝湛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轻扯嘴角、矜持而礼貌的笑，他冷淡的眉眼舒展开，一双浅眸更为清亮，薄薄的唇线牵开，微微露出里头雪白整齐的齿列。
转瞬即逝，带着三分好笑三分纵容，还有三分宠溺并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魏无羡忍不住攀上去又亲一次，亲完自己却先溜进门口，掩饰心里那份难得的慌乱。
“奖励。”
蓝湛当着他的面用拇指捻被他亲过的地方，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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