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薛】我的导师是杀手15
冬日天黑得特别早，六点刚过，暮色便已经开始沉降，一阵风吹起，连周遭空气也似乎变得薄寒起来。
校道亮起暖黄的路灯，一盏盏连成细线，像是浮动的鱼漂，在黑沉暗夜里升沉起伏，煽惑着来往行如游鱼的路人。
薛洋拎着迷彩袋兜装的篮球，单肩挎一个黑色的运动包走在路上，修韧的长指划开手机的解锁屏幕，停在联系人的置顶位置，拇指点开“小星星”三个字，等那边电话接通，就直接问：“在哪？”
晓星尘刚走到体育馆门口，接到电话抬眼张望，没一会儿唇角便漾开清浅的笑意，“我看到你了。”
不远处薛洋似乎愣了一下，眼睛也四处寻看，大概是没看到晓星尘，他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抬脚继续往体育馆这边走来。
寒风冷冽，周围都是裹着大衣外套的人群，唯他穿一身单薄的黑色球服，两条又白又直的小腿在暮夜里亮得晃眼，等人慢慢走近，晓星尘才看清楚，原来他上面还套了件黑色的卫衣，头上甚至反戴着一顶棒球帽来抵御寒风。
薛洋把手机搁到卫衣前面的口袋里，手也懒懒地插着衣兜，只两条紧实纤韧的长腿伫立在深黑夜色里，晓星尘的目光锁紧他，眼底笑意稍稍敛起，心疼又无奈的气息自鼻尖缕出，看他那颤立风中的模样，分明是冷得要命。
学校举办一年一度的校季杯，篮球自然是理工科类学生的热门项目，薛洋虽是经院大一的讲师，可同时也是在校研究生，班级打球赛时被抓壮丁一点也不给面子。
此次大二对研二的八强晋级赛，馆赛算是对一个班级球队最高的褒誉，毕竟学校班级众多，能进馆打比赛起码代表该班在篮球上已经跻身前列。
晓星尘下午刚参加完男子四百米接力赛，草草在饭堂吃过饭，便走到体育馆这边，准备观看等下薛洋参与的八进四篮球决赛。
这四周都是来往的学生，只晓星尘静止一般站在台阶顶端，眼睛凝着特定的方向，视线里薛洋正朝他慢慢走来，颀长的身影被路灯复刻到地面上，更显出一点单薄的模样。
晓星尘突然有一种想喊他名字的冲动，他们相熟半个多学期，他似乎从没喊过他什么，他这么想的时候，到唇边的两个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溢出声来。
薛洋显然听见了，这个时候他刚好站在台阶不远处，遁着声源的方向直直望过来，双手插在兜里，他稍稍抬头，眼睛正好对上晓星尘，薛洋的唇角挑开一点类似邪痞的弧度，声线刻意压低两分，隐带威胁，“叫我什么？”
“嗯？”喑沉的声线里，甚至还颇为玩味地夹带上这样撩拨又蛊惑的尾音，像一根细针，静默在秾丽旖旎的暮色中，又穿透稀薄寒空，直直扎进人的心底。
晓星尘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紧成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身体却已迈到台阶上，他把手里挂着的外套递给薛洋，“要不要先穿着？”
薛洋耸耸肩，嘴硬道：“……我不是很冷。”
晓星尘也没再勉强他，就这么把外套搭在手臂上，两人走进体育馆，晓星尘要走观众席的通道，临分开时不知该和薛洋说点什么，说“好好加油”似乎太过敷衍，“尽力就行”又似乎太慵于形式，于是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薛洋的肩头，用家长对孩子的那般语气说了句：“玩得开心。”
薛洋不屑地嗤一声，“你拿我当小孩啊？”
也未尝不可，晓星尘失笑，面上认真地回他，“……没有。”
两人又侃了几句，直到那边有队友喊薛洋的名字，薛洋才拎着球懒懒地踱过去，晓星尘则来到观众席，挑前排的位置坐下来。
比赛定在七点，六点半一过，人群陆陆续续开始多了起来，晓星尘接到宋子琛的电话，给他报了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儿，宋子琛便和阿箐从狭窄的过道朝他走来。
晓星尘叫他帮忙带相机和三脚架，等找到位置把架子固定装好，才发现座位周围几乎已经坐满了学生。
阿箐拿了瓶饮料放在晓星尘座位旁边，看到场上薛洋正要把卫衣脱下来去热身，皱着眉咕哝一句，“怕冷鬼。”
晓星尘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见薛洋似乎瑟缩着抖了一下，哪怕隔得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晓星尘也能想象到他此时估计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在宋子琛旁边坐了下来。
后面有人讨论地热火朝天，“学校这么安排不合理啊，研二怎么说也比我们要多吃四年饭，哪里打得过嘛？”
“我也觉得，你看研二那边个个人高马大，万一被他们撞到，啧啧……”
那人还没说完，便被前排一个女生回过头来打断，“这位同学，恕我直言，打球不是看年龄的，况且……”
阿箐顿了顿，指了指场上运球投篮的薛洋，努努嘴道：“他实际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呢。”
后排的人诡异地沉默下去，宋子琛指着大二那边，客观地点评一句，“我看他们才是兵强马壮。”
阿箐噗嗤一声笑开，“这样对上会不会把人给撞飞？”她歪着头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突然笑道：“不过听说撞人要犯规。”
两人不过几句便把后面的人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周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好在这时电子屏幕亮起，周围喧闹的人群才逐渐安静下来。
首发队员的名字显示在上面，解说员开始娓娓道来，甜美的声音从麦克风缓缓传出，直至流遍整个现场。
对面有院队的人擂鼓助威，身着统一院服的学生在旁边加油呐喊，气氛被调动起来，场上裁判扬手抛球，薛洋占据身高优势，弹跳起来把球拨到自己这边的主场，他运起球来箭步如飞，气势锐不可当，他带着球冲进三分线内，最后完美地快攻上篮，周围的喝彩声瞬间沸腾。
晓星尘专注着高清镜头里矫捷的身影，见他跑场的时候眼睛似乎有意无意朝这边扫了一眼，亦抬眼看他，不管薛洋有没见到，他的中指与拇指在相机旁稍稍并稔，给他比了个薛洋常做的准备打响指的手势。
阿箐慢悠悠地喝了口饮料，阴阳怪气地嗤场上抢到篮板的薛洋，“跳得高了不起哦？”
后排的同学都是场上大二的亲友团，听她不知是褒是贬的语气，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一会儿比分便激烈地你追我赶，场上开始拉锯起来，直到裁判吹响嘴里叼着的哨子，晓星尘“蹭”地一下站起，神色紧张地盯着场上被撞倒在地的人。
阿箐默了默，把手里的饮料瓶子捏得咯咯作响，神色愤愤地盯着旁边人高马大举着手以示清白的球员，咕哝一句，“会撞人了不起哦。”
薛洋投完罚球便被暂时换下场休息，比赛仍在继续，晓星尘心不在焉抓着手机，看到台下薛洋微微侧着头跟人说话，似乎也没心思看手机，这才熄了想问问他刚才有没有事的心思。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比分不断更新，四节比赛似乎变得尤其漫长，第三节换薛洋上场，随着他一个三分投篮的翻腕动作，身后有女生开始频频指点，“那个学长好帅啊！”
“刚刚就在呀，我一直看着他呢！”有人小声附和。
“快点！眼镜借我一下！”
“啊啊啊！比完赛后问一下我师兄，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他合影？”
身后激动的声音掺在一干加油喝彩的助威阵势里，显得尤为突出，晓星尘有点烦躁，却也不好出声打断什么。
阿箐却直接蹙起眉头，正欲说点什么，看到球场上变故横生，依旧是刚刚那个撞人的球员，薛洋似乎被他拌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几步，差点被带地跌倒在地。
“操！他是故意的吧？”阿箐气得口不择言。
宋子琛看她一眼，阿箐愤愤地扭开视线，晓星尘知道她性子急，这话说出来其实并没有恶意，便温声安抚她，“喝点水吧。”
由于两边比分相差不大，这场比赛打起来尤为惊心动魄，中途双方好几次反超追平，看这样的比赛也尤其揪心，全场下来，阿箐已经把饮料都喝光了。
从体育馆出来，薛洋看了眼腕表，也不管阿箐的脸色，直截了当便叫宋子琛把阿箐送回家去。
晓星尘深知兄妹俩别扭的相处模式，也不好多说什么，想到他方才两次被换下场，就看着他的腿问，“没事吧？”
薛洋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走路也不妨碍，他这么一说，他立刻做出痛苦隐忍的神色，晓星尘搀紧他，眉间的担忧凝成一条线，“真扭到了？”
“啊，”薛洋不太自然地应他一声，不知在想什么，清亮的眼珠子到处乱转。
没想到晓星尘走下一个台阶，在他面前微微躬起身子，偏着头跟他说道：“……那我背你。”
薛洋教书两年，第一次遇到学生敢当面叫他的名字，也还是头一次遇到说要背自己的人，他眼底戏谑渐起，整好以瑕地看他，“你背得动嘛？”
晓星尘笑了一下，才简扼道：“上来。”
他的声音似有蛊惑的能力，落在清冷寒夜里显出别样温柔，又像一颗精致漂亮的糖果，叫喜甜的人见了便恨不能立刻凑上前来。
薛洋的手刚搭在他的肩上，就感觉整个人自大腿处被人掂起，晓星尘怕他觉得难为情，还微微侧着头低声宽慰他，“我看到很多打球伤到腿的男生都被这样背过。”
他的脸凑得近，说话的时候，薄弱的气息也笼在周围，薛洋伏在他肩头，不知是不是打过球的缘故，总觉得比来时热了许多。
晓星尘绕了最远也最安静的一条路走，路旁灯影昏黄，笔直的下坡路，他背着人走也不算累，这会儿还有余力跟他说方才比赛的事情。
“……有女生说想找你签名，要跟你合影呢……”晓星尘不知道自己以玩笑口吻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都透露着无奈，似乎又不仅限于此，莫名的吃味被他很好地掩饰潜藏，最终只能蛰伏在欲言又止的叹息里。
周围很静，迎面有冷风呼呼袭来，薛洋把头埋到晓星尘的后颈，后者立刻觉得那里一阵柔软冰凉，连本来稳健的步伐也被搅得乱了三分，才听到身后人敷衍地应了他一声。
薛洋耷拉着眼皮，大概是刚运动完太累，又或是觉得趴在晓星尘身上足够暖，就规规矩矩地搂紧他的脖子，以披外套的姿势把卫衣拢到背后，帽子则扣在头上，他把头搁在晓星尘的后肩窝，闷声道：“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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