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尖芒04
一中的晚自修定在晚上七点。
期中考刚过，时间已经开始紧凑起来，每到下午放学，总有一大波同学奔到饭堂吃饭，也有一群人猛虎下山那般冲回宿舍洗澡，在这点上，高三党们的威力早已被全校同学争相膜拜，而夹在中间的高二老饼们，一部分人已经有了先机意识，行事作风开始向学长学姐们看齐并拢，另一部分，则依旧像刚入学的学弟学妹那般，放学后在田径场挥洒汗水，亦或是和朋友绕着校道漫步。
魏无羡显然属于后者，打完球慢悠悠地去饭堂吃饭，然后晃回宿舍洗澡，等整理好，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便三阶楼梯一跨步奔来教学楼。
一中老师是远近闻名的尽职尽责，六点半准时守岗，值班老师、年级长甚至是副校齐齐候在教学楼的楼梯入口处等着抓人。
“快点了啊，还有三分钟！”副校雷打不动的声音总是在挨近七点时原地拔起，那些还在校道悠闲走来的学生听此才加快步伐，手忙脚乱地匆匆赶来。
魏无羡隔着老远就听到副校的声音，女高音刚落，年级长低沉的男低音就随之响起，他总是喜欢附和着再强调一次，魏无羡一想到年级长那张深沉的脸，立刻脚下生风，手里拎着网兜裹着的篮球便跑起来。
然而还是慢了一点，他刚下台阶的时候，钟楼的钟声便敲过六下，不偏不倚，值班老师已经守在楼梯口拦人了。
“我说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回事啊？啊？没看时间吗？七点准时上晚修，哥哥姐姐，学校给你们将近两个小时吃饭洗澡还不够吗？怎么天天都是你们这些人迟到！”此时一脸恨铁不成钢训斥学生的自然是年级长，他在人群里背着手走来走去，鼻梁架着的金丝眼镜随着他夸张的动作掉下来一点，显见是气得不轻。
当然不够。
魏无羡夹在人群堆里暗暗腹诽，打篮球花一个小时，来回路上半个小时，排队半个小时，哪还有时间吃饭洗澡？
当然他不能明面反驳，若是教导主任蓝启仁在，估计得被他气歪鼻子。
“好了好了，都过来登记一下，下次注意，不然就要叫班主任来领人了。”等年级长黑着脸训斥完，副校便开始打圆场，典型的俗称打一巴掌给个糖的套路，领导们玩起简直来得心应手。
迟到的人群中男生居多，楼上栏杆处有不少看热闹的，被年级长抬头猛地一呵斥，又全都乖乖把脖子缩回去。
好不容易轮到魏无羡，他半遮着脸走上前去签名，领导们对他也算熟悉了，然而年级长是这学期新调来的，一时认不出来，就喝道：“这位同学，把你的手拿下来！”
我去！魏无羡翻个白眼，索性把手拿开，年级长嫌弃地扯扯他的衣袖，问他，“你校服呢？”
大事！魏无羡还没来得及解释，副校就在旁边亲切笑道：“魏同学，咱们又见面了。”
“李副校好。”魏无羡老老实实站好，笑着挠了挠头，早晨校会上才从李校长手里领过期中考文科第一的奖状，甚至还合了张影，这会儿却被人抓到迟到，不尴尬就奇了。
“魏同学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副校长年纪在四十上下，面容和蔼亲切，此时温声细语，就像家里年长的女辈对小辈嘘寒问暖那般，舒贴地不像话。
魏无羡却无声地打了个寒颤，灵机一动，连忙指着教室的方向，“我校服落在教室了。”
这个时候天气不冷不热，魏无羡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男孩子忘性大，校服外套落在教室也实属正常，副校了然地点点头，仍旧笑盈盈地说道：“那记得回去穿上。”
魏无羡赶紧点头。
年级长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沉着脸叫魏无羡过来签名，后者抬头一瞥，恰好看到蓝湛从隔壁栋教学楼缓缓走来，不禁出声道：“蓝湛？”
蓝湛步履从容地走过来，和在场的老师领导皆打过招呼，才淡声解释自己帮老师送化学用品到实验室一事，他是老师们心中的得意门生，典型的学习榜样，只稍稍说句话年级长便和颜悦色叫他回去好好学习，魏无羡在旁边听着，等他讲完，突然插一句，“我、我也是一起去的。”
他说完还朝蓝湛挑了挑眉，显然笃定后者不会拆穿他，果然蓝湛只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年级长半信半疑，副校却亲切道：“那就早点上去自习吧。”
魏无羡听言，连忙说好，拖拽着蓝湛就往楼梯口跑，天知道这个记名是和班主任的奖金挂钩的，他可不想老班为此整天阴沉着张脸对他，上课还老叫他回答问题。
“蓝湛？”魏无羡拉着他三步连跨，生怕后面年级长追上来，等上到四楼，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脸上也渐渐地染了点晕红。
“嗯？”蓝湛跟在他身后，听此便抬头看他一眼。
“……谢谢你啊。”魏无羡微微喘着气说道，走完楼梯，他放开了蓝湛的手，正要说再见，便听后者问，“你校服呢？”
魏无羡愣了愣，上晚修时有半个小时晚读，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学生会的人来检查卫生和穿校服的情况，他有些无奈地摊摊手，“在宿舍。”
看蓝湛隐忍不言的模样，魏无羡以为他作为学生会检查员的毛病又犯了，只好补充道：“太赶，忘记拿了。”
“……”听此，蓝湛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把魏无羡拉到楼梯间，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塞到他手里，面色微腆，说道：“你、穿上。”
似乎怕他嫌弃，又补了一句，“新换的。”
他里面穿着雪白的夏装短袖校服，此时薄唇微抿，脸上也有点薄红，显出一点紧张的模样。
魏无羡有点受宠若惊，突然想到以前他们同班的时候，大概是怕他被扣纪律分拖累班主任，蓝湛也曾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给他穿过，可是现在两人不同班，根本不用担心他扣分导致班主任拿不到奖金的事吧？
“蓝湛？”魏无羡捻着手里面料柔软的校服，指尖传来薄薄的温度，萦绕在周围的，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为什么把校服借我？有一瞬间，这话涌到嘴边，几乎就要夺口而出，然而不知怎么，最终又变成了“哦。”
魏无羡把校服胡乱套在自己身上，干脆利落地把拉链拉到顶，蓝湛看不过眼了，就抬起手帮他理了理雪白的衣领，他冰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魏无羡的脖颈，后者猛地一颤，瑟缩着稍稍偏了一步。
“你的手好凉。”他本是有点解释的语气，奈何衣领还没整好，身形又比蓝湛稍稍瘦削，此时被这么裹着，兼之声色微哑，听起来就有种抱怨的味道。
“……抱歉，”蓝湛顿了顿，把他竖起来的衣领理下去，又细心地给他捋了下及臀的校服下摆。
魏无羡心里纳罕，明明他和蓝湛一般高，怎么蓝湛穿着校服上下身看起来是黄金比，他穿着就需要稍稍往上卷一层呢？
“这个，我晚上还你？”快要走到教室门口，魏无羡压低声音问了句，他微微歪着头，眉眼是仿佛天生带笑，看着叫人莫名舒惬。
“……随你。”蓝湛垂下眼睫，默了默，等人吊儿郎当地走进教室，这才走过十四班的走廊，回到隔壁教室自己的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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