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翎

间歇性失忆症懒癌晚期老年患者,很佛很佛佛佛佛佛。

【晓薛】山逢04

  金光瑶方起床,穿衣洗漱后端着杯清茶站在窗口啜着醒神,却冷不防被人踹了门。


薛洋咋咋呼呼闯进来,单手掀起金光瑶的衣领,就差要把人提拎到窗台上去。


年轻客卿怒容满面,眼底也攀爬着几缕血丝,大概是刚起来,他的声音还有些喑哑,气势却是不减,薛洋叫道:“你还有闲心喝茶!”


大早上地被人这般无礼对待,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饶是宽和大度如金光瑶,心里也有几分不满,面上却不显声色,抬手解开禁锢,无奈叹道:“薛公子又有何事?”


近来这些天,金家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在金鳞台落脚暂住的晓星尘道长和他们无恶不作的客卿薛洋不对付,两人每天貌似形影不离,场面却一度尴尬,时常是一个被哽得脸红脖子粗,另一个则默默跟在后面冷眼相待。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晓星尘虽然年纪轻,道法剑术却已跃居名门修士排行榜一流,白衣若雪,臂挽拂尘,端是立在那里,就能给人弥留无限遐想却不可亵渎的禁欲美感。

几经相处,金家侍奉的仆从也都知道,这位道长性子极好,温柔可亲,为人乐善,对待他们也从不摆高架子,是位脾气宽厚秉性温和的好人。


可他和金家最年轻的客卿薛洋对上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如同水火,互不相容。薛公子时不时就炸脾气,动辄砸人桌椅掀人摊子,干完坏事后逃之夭夭;而晓星尘虽是如蒲苇般温柔的性格,却屡追不舍,心如磐石般坚不可摧,无论薛洋跑到哪,他总要把人捉回来,拧着罪魁祸首跟人当街道歉,然后赔钱,才算了事。


他似乎执拗于此,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原因,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从何时结下的梁子,以至于连金光善出面诚邀都婉拒的晓星尘,竟然会为监督这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而在兰陵暂住下来。


窗边曦光踱照,薛洋逼得金光瑶贴近雕花的窗台,冷冷道:“你他妈今天给我拖住晓星尘!”


金光瑶一哂,嘴角扯起一个怪异的弧度,像是想笑,可又碍于什么而生生忍着,他端起桌台的清茶,拿着茶盖拂开缓缓飘浮的茶叶,缓声劝道:“哎呀,我说成美……”


薛洋的眼刀立刻凌厉地剜刺过来。

“……好吧,”金光瑶理了理自己被揪褶的衣襟,好声好气跟他讲道理,“薛公子,不是我不想帮你拦他,晓星尘的修为,你也看到了……”


金光瑶依旧温煦和善,眉眼弯弯,姣小精致的面相看起来十足亲近讨喜,“他要去哪,别说我们,就是你亲自动手……”

他顿了顿,觑了眼薛洋发黑的脸色,却装作没看到那般,继续说道:“也不见得有十足把握吧?”

见薛洋冷着脸不说话,金光瑶便好言劝道:“你只要不乱掀摊子闹事,他就不跟着你了。”

薛洋冷哼一声,放下金光瑶,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灌入空腹,才道:“他天天跟着我,我他妈到底哪里得罪过他?”


这是最叫薛洋憋屈的地方。

晓星尘的剑术修为皆在他之上,薛洋是半道出家的野路子,招式本足够刁钻古怪,旁人不熟悉,出手不及,便难以挟制他分毫,可晓星尘师承高人,剑法精湛,对战冷静,经验老道,仿佛十分熟悉他的路数,是以,无论他薛洋的剑法如何刁钻难破,到晓星尘这里,就像是猫鼠游戏,他都难从霜华剑下走过百招。


打又打不过,每次逃走还要被他抓回来。


多次对峙败下阵来,薛洋甚至要怀疑晓星尘是在故意戏弄他,不然为何每天跟在他身后,纠他错处捏他痛脚,完事还要冷冷地警告他一句,“下次再犯,我还会抓你回来。”

简直比喜欢多管闲事的聂明玦还难缠。

思来想去没理通,薛洋只能给锲而不舍当好人君子的晓星尘下个结论:这人多半是有病!

薛洋发了好一通牢骚,才从金光瑶的寝殿出来。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眼身后,见一切如常,好歹气哼哼地从鼻腔里切出声,这晃着东倒西歪的步子,大摇大摆地扎进兰陵城最繁华的锦芳街上。


这条街卖的大部分是女儿家的用物,什么胭脂水粉、头面首饰啦,又譬如什么彩衣绸缎、荑帕熏香,在这里应有尽有,目接不暇。


姑娘家喜欢来这逛,买上一盒中意的胭脂,或挑一条喜欢的绣帕,能掩着嘴欢喜半天;有钱的商贾也爱往这跑,套个手镯哄家里的婆娘,再不经意询问价钱,打探款式,回去疏通要货,就能大发一笔横财。


街头还有间风雅的酒家,向来是诗人才子的聚居之所,年轻的公子时常在这卖弄文采,指望哪天能得佳人青眼,邂逅一段上好姻缘。


不过大抵今日适逢大凶,不宜出行。向来宾客满座的酒家竟是门庭冷落,店面冷冷清清,只有薛洋一人在内,他叫了一坛子烈酒,拿个釉黑的粗碗,坐在二楼小窗边独斟独酌。


远远望来,定要以为这是哪家失意的少年郎。

只见他一条腿微屈,抵着对面的窗框,另一条腿则懒懒地伸下来,看着欲坠不坠,好叫人心惊。


不一会儿,沿途经过的路人纷纷驻足侧目,都开始对着这酒家二楼的方向指指点点,偶尔还窃窃私语,时不时接耳交谈几番,十几人口耳相传,没多会儿就补足了一番郎有情妾无意私奔无果大好少年情场失意的悲戚大戏。

单看这少年孤郁愤慨的神色,就比坐在枯燥的茶寮或客栈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要有趣地多。


“看看看!看什么看?滚!小心老子现在就跳下去削你!”

薛洋不耐烦地给底下的人甩白眼,他平时酒量不错,不敢说千杯不醉,但起码要放倒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许是今日心情烦闷,又或是腹中空空,泛涌的酸水和辣喉割肠的烈酒两相冲击,不过三杯两盏下肚,他的脸上就泛起酡红的女儿醉态,兼因他本身面容俊俏,三分稚气七分俊朗,这般看起来好不可爱。


他的样子像只不愿被人围观的恶兽,呲牙咧嘴,因这三分醉态遮掩了本身的阴毒凶戾,这么一叫,底下聚集的人更多,甚至有年轻美貌来这边挑选首饰的少妇娇声调笑:“小公子,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下来跟奴家慢慢说,可莫要想不开呀!”


“是啊是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公子您、可千万别轻生啊……”

薛洋烦躁地把手边的酒坛子挥下去,只听“啪”地一声,剩下的一点酒水漫洒开来,逐渐渗入青石板的隙缝里。


酒家的掌柜听得声音,赶紧放下账本跑出来,见自己的客人此时正挂在窗台,看着一副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模样,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语无伦次道:“薛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


他边劝解边朝旁边的小二使眼色,几人赶紧跑回去摸到楼上,才发现薛洋在里面把门给锁死了。


小二附耳跟掌柜乱嚼一通,掌柜更是心慌意乱,他几乎要吓出尿来,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两颗绿豆小眼挤得很是滑稽,“薛公子,您看咱这都是小本薄利,您……”要跳也别在这跳啊。


他还想再说什么,旁边观看的人却纷纷责备起掌柜来,“他这都要寻死了,您却只记得您的招牌名声,呵……您这店面呐,我看出不了今日,也合该臭了!”


“就是就是!”


“……哎哟我说小祖宗,”掌柜被指摘得无地自容,苦着张瓢瓜脸,绿豆似的眼睛几乎要挤出几颗金疙瘩,他朝上边屈身拱手,就差要掀袍屈膝跪下,“你快下来吧,我求求您,放我这一家老小一条生路……”

薛洋本没想在这待多久,这会儿见掌柜那张石磨般的脸拧巴地实在有趣,就朝小二勾勾手指头,“来,再给你薛爷爷上酒!”


小二下意识就要扯起嗓子,用他那十八弯的阴阳怪调答一句:“好咧!”可转眼想到眼前情形,便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贴向自家掌柜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开口出声,语气平静无澜,“不必麻烦了。”


众人下意识遁声望去,只见一白衣拂尘的道人自外围缓缓走了进来,他的面容还很年轻,清俊出尘,气质清雅,仿若降临凡间的神祗,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纷纷后退给他让道,晓星尘颔首谢过,走到酒家楼下,才抬眼看坐在窗边晃着一条腿的人,道:“薛洋。”


掌柜立时便像寻了救命稻草一般,咕噜的话直往外冒,“这位道长,您可是薛公子的朋友?那可能要麻烦您,麻烦您将他带走,他喝醉了……”


晓星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薛洋,耳边有人絮絮叨叨,他也充耳不闻,眼里只有楼上窗台那人,他晃着条细长的腿,嘴里似乎哼着不着调的曲儿,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轻盈摇晃,鲜红的头绳亮得扎眼……不知唱到哪一句,那人突然卡了壳,又自作聪明地随口拣一句补上,然后唇角牵开,露出侧边的一颗小虎牙,勾起一个得意嚣张的笑容……


十足的少年,在掩盖他真实面目的背后,模样儿十足地讨喜……

薛洋也发现了他,他这个时候神志似乎还算清明,竟然用那种散漫的语调,懒洋洋地应了晓星尘一声。


人群膨胀的八卦欲望还未消散,薛洋却突然坐直身子,对方才那位劝慰他的少妇眨了眨眼,笑道:“这位……姐姐,方才不是问我有什么烦心事么?”


他的样子太过乖巧,笑容也十分俊俏,那妇人看呆了眼,回过神来,才神色羞赧地点了点头。


薛洋手里拿着那只碗,直直地指向晓星尘,少年的神色半是埋怨,又半是委屈,“我家小相公,他不叫我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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