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翎

间歇性失忆症懒癌晚期老年患者,很佛很佛佛佛佛佛。

【晓薛】后山少年05

      周五,又是义中学生妖魔震天的日子。

      下课铃声一响,早已心不在焉的学生便抓着书包争相冲了出去,楼道被踩踏得咚咚作响,仿佛地震一般,操场上的篮球赛开始此起彼伏,校门口就像是拥挤的菜市场,若不是有公安车例行巡查,估计会跟买菜妇女与小贩讨价还价那般热闹。

      晓星尘雷打不动地留在教室做值日,薛洋与他同桌,照理说也应该留下来帮忙,但他下午来到教室后就一反常态,竟然亲昵地讨巧卖乖起来,口口声声喊着“尘哥,我下午有点事儿”,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骨头一般,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就这么瞅着晓星尘看,后者被他喊得头皮发麻,连答案都对错好几个,只能赶紧颇为好笑地答应他。

      薛洋得了同桌的准,气焰立刻嚣张起来,连带着和后排男生说起话来也是眉飞色舞,有人趁机扬着下巴调笑:“洋哥你别欺负好学生啊。”

    “我有吗?”薛洋说着整个人靠到晓星尘的身上,做出极为亲近的姿势,勾着人家的脖子甜腻腻地向后排示威,“我尘哥那么好,谁敢欺负他?”

     他说得倒是大实话,晓星尘在班上名声极好,待人温和有礼,简直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就连后排这些专爱挑事的男生,也不愿轻易去招惹戏耍于他。

   不敢欺负么?

   “吱呀”地一声,晓星尘把教室的门窗锁好,交作业的时候软磨硬泡喊着“尘哥,作业借我抄一下”算不算欺负?

    应该也算吧?

   不动用刀子拳头,却是叫人连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这种软恶势力,他耍弄起来得心应手,简直是天赋异禀。

     大概也是笃定他不会拒绝。

     晓星尘心里失笑,踩着薄红的夕日出了校门,沿着长长的马路走,这是他最为熟悉的回家的路,已经记不清和薛洋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几次,有时候他从后山下来,懒洋洋地插着裤兜,就站在擦肩走过的人群里,像是单纯在等他,有时候是风一般地踩着他黑色的山地车,座包调得老高,从背后看去只剩下削瘦前倾的脊背被深蓝校服裤裹着的长腿,有时候突然从巷子里冒出来,边吃面包边咬着插在牛奶盒里的吸管,毫不客气地问他要不要喝。

    在所有追求个性的学生里,他特立独行地耀眼又张扬,上课总爱趴着桌子睡觉,但也有例外,有时候他会眯着惺忪睡眼在他的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却从来不肯好好写字,晓星尘永远也猜不透上面龙飞凤舞的黑色字迹想表达什么,但鬼使神差的,他把那本草稿本压在抽屉的最底下。

     大概,有一天他翻看书桌的时候,应该是可以看懂的。

     晓星尘在马路转角拐进一条小路,两旁是密集的居民楼,小路通向小城唯一一所卫校,渐渐往里走,道路变得狭窄而幽深,两边甚至爬满碧绿的青苔,头顶交错的繁枝茂叶遮天蔽日,给这里留下一地斑驳的剪影和阴凉。

    这里的路弯弯拐拐,又有古旧的居民楼坐落其中,陌生人进来很容易迷路,晓星尘也不常走,此时走在其中,看到隔着铁丝网的田径场上稀稀拉拉的几条人影,竟觉得有些新奇。

     迈上一阶阶被敲得破碎的石梯,头顶大树的缠枝藤软软地垂下来,晓星尘微微矮着身子走过,又照着记忆转过拐角,这才看到那条熟悉的铺着碎石子的直路。

      只是这条笔直的路上不是往日一望到头的宁静,这里像是从天而降几十个初中的男孩子,晓星尘微微蹙眉,渐渐朝他们走近,终于看清了这群人身上穿的义中校服。

     这是赤裸裸的干群架的阵仗,明眼人看了几乎都会绕道避开,免得招惹上这无妄之灾,晓星尘却依旧踩踏着碎石子的近路,脚底与石子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旁边一侧是用三截小腿粗的铁管浇筑而成的冰冷栏杆,后面凹陷皴落下去,则是附近人家里种菜用的菜地,而卫校,便在菜地旁边的矮山上高高耸起。

      傍晚的夕阳隐在林郁的山头,两边被晕抹开绝艳的霓霞,一缕缕和蓝天白云掺杂勾兑,相互过渡,在高高的居民楼一角彻底割裂开来,这群穿着校服的男生在夕阳下放声谈笑,他们或站或靠,三俩成群勾肩搭背,有些拿着招呼打架的细铁管敲在栏杆的粗铁管上,整条栏杆立刻发出轰鸣颤动的震响。

     晓星尘一步步朝他们走近,显然早已有男生发现了他,却没人过来清场,他们漫不经心地谈笑,仿佛等下不是拿自身血肉拼杀,而是要去哪个好地方出游一样。

    这些被默认为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学生,在一星期五天的学校牢笼里毕竟不敢太张扬过分,而一旦放假,他们就像急于汲取自由来换得新生的犯人,抄着家伙看谁不顺眼就干上一架。

     不过,像这种大规模的两校帮派打群架倒是较为少见的,而晓星尘今日走运,恰好撞上了。

     外面的喧闹在这里依稀可以捕捉到一丝光影,嘈杂的音乐声,车水马龙的闹市,灯红酒绿的霓虹广场,和这里蓄势待发的群殴相得益彰,共同构成这座小城昏昏日落的谢幕晚景。

     幽沉低浑的钟声从半山传下来,卫校也放学了。

     所有人为之一振,仿佛眸底蓄满锐利冰刃的饿狼,紧紧盯着从半山石梯走下来的猎物。

     晓星尘脚下不停片刻,那些男生在这个时候开始肃立起来,就像沉睡已久的慵懒猎者,钟声是唤醒他们内心征服与逞能欲望的符咒,他们抖擞掉方才的漫不经心,全都开始聚集靠拢,手里头握着的管制刀具也如隐晦在山头的夕阳那般敞露出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仍坐在高高的冰冷铁管上,长腿几乎垂地,一手撑着旁边的石墩,另一只手则稍稍靠近耳侧,中指与拇指并捻错开,显然是在打响指。

    他的头也微微偏侧着,仿佛在聆听,面上则挂着浅到捉摸不透的慵懒笑意。

     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音符。

    晓星尘隔着人群看到稍稍居高临下的他,他显然也看见了逐渐被卷入危险漩涡中心的晓星尘。

      突然,薛洋笑着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他的侧脸晕溺在身后薄淡的夕光里,扬起的右手露出一截属于男孩子的细白手腕,晓星尘看到他无声地叫他,“走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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