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翎

间歇性失忆症懒癌晚期老年患者,很佛很佛佛佛佛佛。

【晓薛】新班上任(下)

11

轰轰烈烈的高考在闷热的六月浪潮里散去,晓星尘服从学校安排,跟带高三,依旧是十六班的班主任。

薛洋这些日子安分不少,学校接二连三的补课叫这帮过惯散漫日子的刺头难以适应起来,以至于晓星尘每次见到学生,人家大多都是一副睡眠不足魂不守舍的模样。


高三已经取消晨练,生生被改成一个小时的早读,早餐由饭堂的大叔和阿姨亲自送来,学生们自备饭盒,只要在教室用餐即可。


晓星尘身为班主任,自然每天要早早到校,他的早饭都在饭堂解决,偶尔赶得早,便多打包一份或到超市买瓶酸奶带回教学区。


这份早餐为谁而带,自然不言而喻。


在课上睡得雷打不动的小流氓总能掐着铃声的点准时醒来,课间偶尔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需要,更多时候则待办公室,长腿一抬,拿份报纸挡住脸,便像模像样地霸占了那些下课喜欢过来问问题学生的位置。


“我记得你不爱看书吧?”晓星尘见他眼睛都要戳到报纸里,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一眼,颇为好笑道:“最近变勤奋了,嗯?”


薛洋咋咋呼呼,“这不是要关注最新时事素材么?”说着还趁机为自己辩白,语气亲热道:“你看到没,XX县某高中女生借钱逃学会见网友,真有这种事的,我又没瞎编乱造。”


他把报纸戳得噼啪作响,修剪整齐的指甲透着浅浅的颜色,一双手白皙修长,足以叫任何一个手控从内心发出疯狂的尖叫。


“……好好好,是我不对,不该随便怀疑薛同学关注社会现象,并能透过这种现象深刻剖析本质的写作态度。”


薛洋哼一声,显然是觉得晓星尘不够诚意,他举着报纸,整个人转到另一边,还故意发出抖动报纸的沙沙响声。


晓星尘忍笑:“那给你把分加回去好不好?”


说是这样说,其实还真加不了几分,薛洋的脑构造在一众中规中矩的学生里头显得格外清奇突出,晓星尘每次单独给他开小灶讨论行文思路时,都有种学生故意走题就是单纯想要气气老师的错觉。


考场作文中,学生即兴发挥创造素材或干脆自创“名言”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晓星尘在这上头吃过几次薛洋的亏,这次见他作文中又跑出什么xx中学女高中生因不满学校封闭式制度管理深夜翻墙出逃并且从中得到应该用社会舆论轰炸学校勒令其向学生赔偿道歉的古怪论调,就觉得他又在编瞎话凑字数,毫不客气就给了他一个低飞过及格分的成绩。


这分数着实叫人不满,薛洋拍着试卷找他算账,“你又给我打这么低分!”


高三最是学生情绪的巅峰波动期,晓星尘倒不觉得薛洋会因此而郁疾想不开,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认真慎重地跟学生解释,“咳,你又偏题了。”


“我不管,只是偏题而已,你就当没看到,可我的素材运用得很贴切啊。”


晓星尘每每想起学生这番话,就觉得自己每周两节的作文课当真是白教了。

“你看,我给你加分了。”

未免学生不信,晓星尘当场抽出成绩单,在薛洋那栏平平无奇的分数后面,拿红笔补加了两分。


12

送走热暑,高三的学子开始日夜颠倒地忙碌起来,黑板顶端距离高考倒计时的天数一天一个样,模拟考过后,学期很快便进入尾端。


天气依旧像九十月份的样子,阳光暖融融地在风里招摇,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便如猛虎下山,一群人挤进楼梯,乌泱泱地冲向饭堂。


鉴于晚上还有晚修辅导,晓星尘便也留在学校吃饭,刚关掉电脑,就见薛洋打门口经过,男孩子身高腿长,穿的还是雪白的夏装校服,碎发遮额,眼睛明亮清透,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对虎牙显得阳光又稚气。


晓星尘听到他不知在跟谁说话,语调散漫又随意,说“好啊。”


他从办公室出来锁门,恰好看到男孩子和女生走在一起的画面,一高一矮,雪白的校服穿在身上,衬得窗外布景都异样清纯,女生貌似鞋带松了,薛洋便帮忙拿过她手里的书本,靠在栏杆前等人把鞋带系好。


晓星尘无意跟上去,不过看两人有说有笑地下楼,大概是要一起去饭堂吃饭的样子,便也就正好顺路而为。


两个都是他的学生,女生叫阿箐,是隔壁班的副班长,娇小的个头,古灵精怪,喜欢跳绳踢毽子,连带着走起路来都感觉她蹦蹦跳跳,活泼又伶俐,很是讨人喜欢。


晓星尘隐隐记得他俩似乎不对付,经常在办公室碰到都能斗起嘴来的,今儿却不知怎么,竟然破天荒地走到一起。


想着想着,绕过一条长长的石板小路,不知不觉就跟到饭堂,薛洋排在前面打饭,阿箐站在后面拉他,奈何推不动,只好蹦跳起来,大概是想跳高些看看今天的菜式,可薛洋纹丝不动,整个人石像般杵着,阿箐又气又急,两人排着队就对骂着掐起来。


晓星尘看得无奈,正想过去出声劝解,薛洋却不知什么时候看到他,男孩子端着餐盘,远远地朝他挑了挑眉。

“老师?”阿箐也看过来,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打招呼。


“你们来吃饭?”晓星尘看了两人一眼,刚刚骂战的气势已经消散,阿箐左顾右盼,一双眼睛咕噜乱转,薛洋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在后面跟踪我们?”薛洋不知在想什么,像是闲得无聊,还拿手指拨了拨餐盘边的汤匙。


“胡说!”阿箐抬眼瞪他,“晓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咳咳,”虽说不是刻意跟踪,可晓星尘莫名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地拍了拍薛洋的肩,说道:“你们吃饱点。”


“老师不跟我们一起嘛?”阿箐飞快地跑回去拿勺筷,嫌弃地看了薛洋一眼,说道:“我都没想跟他吃饭。”


“你整天吃那么多,我还不好意思跟你一起打饭呢。”薛洋毫不示弱,“没看到饭堂阿姨的眼神么?人都快给你吓跑了。”


“……你!晓老师!你看他……”阿箐气得就撅起嘴来,转而向晓星尘告状,“他今天借我们班的球还没还呢。”


晓星尘无端有些好笑,看着两个半大学生又不好当场笑出声来,只好忍俊不禁道:“你们都少说一句,大家都是同学……“

“对嘛对嘛,大家都是同学,”薛洋腾出一只右手,亲昵地挽住晓星尘,语气也亲热甜腻,“要吃饭也是跟我吃,没你的份!”

13

上午九点,阳光明媚。


高三学生在百日誓师后,又参加了隆重的成人礼仪式。


晓星尘站在十六班队伍前面,穿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蹬皮鞋打领带,显得十分正式。


他目光欣慰地背过头看了看身后两排学生,大家都穿着成人礼服,男生正装出席,女孩子则是衬衫配搭藏蓝色百褶裙。


晓星尘点着人头一个个数下去,末了才发现,班里竟有两位学生的家长没来。


其中一个是女孩子,另一个,则是薛洋。


在这种几乎所有家长们都成群组队跑来观礼的仪式上,亲自跑过去问学生为什么他们的家长没能出席典礼,显然是不明智的做法。


眼看主席台上主持人已经把话筒交给校长,仪式马上就要开始,晓星尘当机立断,先走到女学生面前低声征求她意见,然后请教自己班里英语的女老师帮忙,暂时充当学生家长的角色。


而他自己,则走到队伍后面薛洋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别再玩手机。


“你要当我家长啊?”

薛洋顶着老大的太阳,拿手在额头遮了下,似乎有些不满意,干脆借着晓星尘在草地上投下的阴影,就这么蹲下来。

周围人声嘈杂,整个田径场外缘被围起来,内侧的足球场草坪则挤满黑压压的人头,家长们相互站着聊天儿,学生也不安分,个个借着这绝好机会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晓星尘往前后各扫一眼,确定自己的学生中没有出格过分的,于是也跟着蹲下,面对着薛洋说,“不敢,暂时充当一下,可以吧?待会儿要家长跟你们一起完成这个仪式。”


“……随便你。”听到解释,男孩子快速操作的手似乎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甩甩手,继续盯紧手机屏幕,完成游戏绝杀。


“……”晓星尘神色微妙,心里莫名有种自己上赶着想当人爸爸的错觉。


而复杂的是,学生似乎并不打算领情的样子。


过了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晓星尘便凑过头来,认真地看学生玩手游,问他:“手机一直带身上啊?”


按照学校规定,高三的学生一律不许带手机来学校,今天情况特殊,很多学生私下叫家长带过来,美名其曰‘成人礼需要拍照留念’,薛洋的父母今天都没露面,他的手机从何而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啊,老师不会给年级长打小报告吧?”


“……”晓星尘正想出口提醒,却被后者一句话轻飘飘地堵回来。


“你告诉他也得不到好处,肯定还加倍扣你奖金!”

“……那你放学后主动交到我这里,不上报学校。”晓星尘让步道。

薛洋终于抬起头看他一眼,“高考后再还我?”


“嗯。”晓星尘点头,这向来是学校的硬性规定。

“我要跟人联系怎么办?”

还讨价还价起来了。

晓星尘气笑,“宿舍不是有电话?”

“那不行,那是公共的,一讲电话大家都听得到,我和朋友聊需要私人空间。”

“大家……”不都是这样讲电话的。

晓星尘看着后者微翘的唇角,不知怎么冒出个大胆可疑的猜测,学生谈恋爱了?

仔细想想,确实是有可能的,男孩子长得好,高高瘦瘦,只要他想,也可以油嘴滑舌,不说把人哄得团团转,起码跟他相处不会觉得无聊,反倒有趣愉悦地很。

“咳,什么朋友需要这么隐秘?”晓星尘站起来,看着主席台说道。

薛洋倒也不避讳,不知从哪摸出个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嘎嘣咬了一口,才回他,“好朋友啊。”

他这话刚说完,成人礼仪式便在一阵音乐声中开始进行,仪式首先需要家长们牵着孩子的手,排着班级队伍依次绕田径场走圈儿,从人工搭建起来的充气拱桥下走过,寓意家长老师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夙愿。

晓星尘下意识地观察其他家长和学生的表现,女孩子们大多亲昵地挽着父母前行,男生要害羞一点,但大多扭捏不久,便逐渐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乐呵呵地搭着父亲的肩或牵着母亲的手走。

“我牵你?”晓星尘头一次在学生面前感觉有些难为情,一个二十来岁的男老师,现在要主动牵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大概那些恋人们初次牵手也不过如此吧?

薛洋装作没听见,瞥着头左顾右盼,显然也觉得这情形有些尴尬。

晓星尘的手轻而易举碰到他。

后者猛地瑟缩回去,等了会儿,又悄悄乖顺下来,待晓星尘拉过人,他便毫不客气地反扣回去。

一时气氛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晓星尘握着那只手,只觉得自己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这比他被教课组的人评估还要紧张 ,他甚至没敢偏过头去看薛洋此时的表情。

一段两百米的田径道,绕着慢慢走回来,少说也要花好几分钟,回到草坪后,两人很默契地各自松开,继而又若无其事站在一处。

仪式第二项主题是‘心怀感激’,广播里开始播放起《感恩的心》这首歌曲,主持人请全体师生家长坐下,由于场地限制的缘故,家长和学生便都一起坐在草坪,闭上眼睛聆听音乐。

平缓的歌声在灼热的艳阳里静静流淌,晓星尘也在薛洋旁边坐下,微微闭上眼,感受音乐带来的片刻安宁。

然而这抚慰没持续多久,他整颗心就因身边人大胆的而猛烈窜动起来。


在音乐流入尾声的刹那,薛洋回过头来,飞快而精准地,如蜻蜓点水那般,在自己班主任的脸颊侧轻轻碰了一下。


14

晓星尘没有过‘六一’的习惯。

要不是班里的女孩子们跑来办公室,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闹着要吃糖,他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毕竟再过几天就是高考,没有哪位老师会把心思放在这种小孩子们特属的节日上,高中生过儿童节,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总之后来像一阵风,莫名其妙就吹刮开了。

在这天相互要好的朋友会互相送点小礼物,大多都是糖果一类,偶有些别出心裁的,也就到书店买那种装帧文艺的小笔记本,或者一本杂志,一本书,甚至是一块压纹精美的书签。

这些学生奇思妙想,脑洞百出,甚至在这样高压紧张的时刻,还心心念念想在课堂放一场电影。


晓星尘斟酌着,总归最后一节是他的自习课,趁此机会给学生们放场电影,就当调解心情,舒缓减压,也无不可,只是,需得避过那帮领导班子的耳目。


于是,在儿童节这天下午,十六班的学生利用课间撒腿冲到楼下超市买零食,班干部则在走廊或楼梯口望风,上课铃声一响,落尘的窗帘全部拉得严丝缝合,前后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学生坐在教室,还真有种全班包场看电影的氛围。


晓星尘进来的时候,投影仪上已经放起电影了,站在讲台一眼看下去,班里四五十个黑压压的人头,个个眼神发亮,男男女女打散原来的座位,背靠着课桌分吃零食,偶尔还爆出几阵此起彼伏的大笑。

气氛正是热闹。

“老师,你也坐下来看!”学生们热情邀请,甚至立马站起来,让出自己的座位给晓星尘。

“别,你们继续就好。”晓星尘笑着打开糖果盒的盖子,依次给学生分发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两盒棒棒糖。

这样一排排轮下去,到最后一个学生的时候,晓星尘有点犯难了。

那里坐着他最喜欢的学生。

他喜欢吃糖,喜欢吃任何口味的,几乎不挑。

这些晓星尘心里都知道,可三个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究竟是什么意思?学生对老师单纯的喜欢和感激,还是,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晓星尘心里一万个想问,想跟学生开诚布公地坐下来好好谈谈,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根本不能表现出丝毫破绽,更不该随意揭开挑明,万一把握不好,不小心伤到学生的自尊,他这辈子于心何安?


这么想着,他人已经来到薛洋跟前,手里抱着那桶棒棒糖,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而后者此时正和一帮男生扳手腕,仿佛根本没看见他。

“……yoooo!!!”

桌子发出震响,男生毫无招架之力便被人扳倒,也不恼,立刻站起来让座,叫另一个人来。

薛洋换了只手,有人看到他尾指的一截伤疤,好奇道:“薛洋,你那伤口是不是跟人打架弄的?”

晓星尘看了过去。

几个男孩子大概是兴奋过头,见到班主任非但不收敛,还得寸进尺,居然邀请晓星尘和薛洋扳一回。

“老师,你和他比一比!”

“扳一回!扳一回!”

眼看周围附和声逐渐响亮起来,晓星尘不得不妥协,“仅此一次啊。”

“赢了有奖吗?”薛洋坐在晓星尘对面,慢吞吞地活动着五根手指。

晓星尘想到学生们最近喜欢用的口头禅,避免与他们脱轨太远,于是便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赢了给大佬递糖。”

学生哄然大笑,好些凑热闹的不怕事大,“赢了给大佬喂糖还差不多!”

“你说的啊。”薛洋扯了扯嘴角,放出自己的手握稳晓星尘的,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一个狠扣,转眼便把晓星尘的手给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我已经说了开始。”薛洋得意地挑起唇角,光明正大耍起无赖来,“没听到我不管。”

“……好吧,来,给大佬喂糖。”晓星尘忍笑,愿赌服输,当着众人的面,拿起一颗糖剥开了,喂到薛洋嘴里,似有些许不甘,于是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六一快乐啊,小朋友。”

15

六月七,高考转眼就来。

三中作为当地的重要考场,本校学生无需搬离校舍,全部考试被安排在校内进行。

身为首次跟带高三的班主任,晓星尘的压力并不比学生少,矜矜业业一整年,对学生情绪、学习都关切地无微不至,体贴周到,终于也迎来他教师职业生涯中的一次重大考验。

这日天舒云朗,晓星尘和其它送考的老师那样,穿着学校统一分发的红色POLO衫,早早就站在教学楼前面,等着每一位考生的到来。

早餐时候过后,学生们陆续来到教学楼下,或和朋友碰头,又或是跟老师交流,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和压力,十六班的学生也逐渐聚在一处,由几位老师牵头带队,大家站在树下,聊一些轻松欢快的话题。

离开考还有大半个小时,晓星尘抬手看了下腕表,他并没硬性规定所有学生考前必须先来本班大本营集合,不过看当下情况,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过来了。

“薛洋在哪个考场?有哪位同学知道吗?”

班主任突然这么一问,学生都摸不准,只好含糊摇头,说不太清楚。

晓星尘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教A。”

这时,一个声音隔着人群悠悠传来,晓星尘下意识便看了过去。

薛洋正站在斑驳树影下,手里捏着透明笔袋,竟规规矩矩地穿了校服,白色板鞋干净清爽,大概是太热,他还微微捋起裤腿,露出两截白皙的脚腕。

晓星尘笑了笑,这才跟学生说道:“你们差不多要上去了吧?”

众人笑着点头,“老师要给我们加油吗?”

“肯定要的。”

晓星尘和几位同事商量好,这会儿老师们都面对面站成两排,中间留一条过道,学生从前面走来,可以和老师们击掌,后者则说一句鼓励的话。

开始学生还有些拘束,毕竟这一年来,几位老师严苛肃厉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此时见他们个个眉开眼笑,像班主任那样温柔和善地说“加油”,难免觉得心里发毛。

不过看前面的同学都开开心心地走过去,大家也都如释重负,举起手和老师们一一击掌,更有甚者,还跟排在老师后面,伸手为自己的同学加油。

薛洋落在最后,象征性地伸手跟老师击完掌,立刻便被涌上来和老师拥抱的同学淹没,他白眼翻到一半,恰被女同学左右夹攻的班主任看到,只好欲盖弥彰,抬手撩了把额前的刘海。

晓星尘忍笑,大大方方和几位大胆索要拥抱的同学一一抱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男生,故作轻松道:“要不要也抱抱你?”

旁边几个男生立刻起哄,“老师不公平,你刚刚怎么只拍我的肩膀?”

“等下考语文,我也要老师抱!”

“你汗味太重了……”

“去你的……”

学生们七嘴八舌,晓星尘也由得他们打闹,他带十六班的时间不算长,但在高三这整整一年,他见证了这些学生的成长,分享他们进步的喜悦,开导他们的失意低落,自己的喜怒哀几乎都系于他们,早就把学生当弟弟妹妹看待,虽是作为老师送考,其实更多的,就像是家里长兄那样,只要学生不算过分,平时几乎是事事顺由他们。

闹到最后,晓星尘笑着伸手,揽过几个平时言行张扬的男生,给他们加油鼓劲道:“尽力发挥吧。”

末了,忍不住开起玩笑:“老师都会在这等,不过别太想我们,别到时开考后半个小时就跑出来了。”

学生轰然大笑,两位女老师打着伞,其中一位也忍不住接话,“虽然知道你们心疼我们,但还是要认真做题,好好考试啊。”

几人扯几句,直到快到时间,学生才依依不舍,慢悠悠地走向各自所分派到的考场。

看到薛洋也转身准备要走,晓星尘叫住他,两步走到学生面前,不知怎么,竟感觉心跳如雷,甚至紧张地连话也说不出来,结果身体先一步做出动作,他主动把人拉到身前,抬手轻轻在男孩子纤瘦的后背拍了拍,才把人放开。

“加油。”

听到这句和其它学生无差的祝福,学生眉角撇过一丝不耐,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冷淡地点了点头。

晓星尘心里懊恼,情急之下,手背碰到自己兜里揣的一颗糖,动作快过思考,刚掏出来便向学生递过去,微微笑道:“特别鼓励。”

“……”

薛洋看了看他手里的糖,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舔了舔那两颗标志性的尖尖虎牙,看着晓星尘道:“谢谢老师。”

他接过糖,拿笔袋潇洒地挥了挥手,也朝考场的方向走。

晓星尘看着学生晃悠的背影,心里忍不住轻叹,还好有所准备,随即又失笑,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随身带糖的习惯的?同事都开玩笑说他把班里的学生当孩子宠,可大概只有他心里清楚,就连他办公室抽屉里的那些糖,绝大部分都落了一个人的口。

晓星尘莫名回想起自己抱人那一刻,学生的下巴磕在他肩头,难得一副乖顺的模样,他性格算不上多好,可偏偏讨人地紧,晓星尘想不通,一个牛高马大的男孩子,竟然会喜欢吃甜食,可正因为他这个喜好,他在出门前,每每都像犯强迫症一样,会在兜里揣几个糖。

这大概也算,另类别样的一物降一物吧。



在年轻班主任晓星尘心事忡忡的纠结下,终于迎来第二日下午最后一科的考试。

学生们已经和老师打成一片,午休后照样先来大本营集合,然后成群结伴到教室考试。

晓星尘和其他老师坚守岗位,三三两两站在树荫下,耐着午后最热的太阳,静心等待高考的结束。

两个小时后,考铃终于响起,学生们纷纷涌出考场,或哭或笑着和家长老师们会合。

“终于考完了!”

“解放了!!!”

晓星尘对周遭的喧闹无所察觉,他刚关掉薛洋手机里的闹铃震动,考试前学生主动上交的,说是不小心从宿舍带过来了。

他本就半信半疑,现在看到他手机的屏保,不知怎么竟松了口气,两日来悬在心里的纠结和苦闷一扫而空,像是学生时代苦心琢磨难题,兜兜转转,绕得云里雾里,最后解出结果,心里怅然生出一种“原来是这样啊”的如释重负感。

校园里放起了久违的广播,清越激扬的音乐隐隐传响,晓星尘再忍不住,抬脚就往薛洋的考场走,等迈上楼梯,来到基本人去楼空的走廊时,看到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学生,整个人几乎都定住了。

“考完了。”

“啊。”

薛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手机在你那?”

晓星尘轻喘一口气,伸手把手机交给他,看着人道:“什么时候的事?”

后者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划开解锁,眼睛落在屏幕上,跟自己的老师对面站着,“什么?”

他的屏保是一张光线昏暗的图片,背景是十六班隔壁的办公室,晓星尘支着头,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假寐,又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夏天温度太高,三中毕竟条件有限,除行政楼和教师办公室,其余一律采用风扇驱热,中午办公室若没老师在,学生便会悄悄溜进来,在这里吹着空调午休,晓星尘已经记不清这一年来,他中午有多久没回过家,而是直接歇在办公室,初时还有几个学生过来写作业,后来逐渐没有了,独独一个薛洋,雷打不动,中午不回宿舍午休,却喜欢趴在他办公桌上睡觉。

晓星尘批改作业,薛洋就把前面老师的椅子挪转过来,面对面坐着,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玩手机。

更多时候,他都是吃完饭回来,直接趴着睡觉,晓星尘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睡着,有时候看过去,那双眼睛立刻就睁开了,黑眸熠熠,清亮又璀璨,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朝力与灵气。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保安拿着喇叭从楼下经过,开始检查滞留的学生,晓星尘把提起的心暂时搁置起来,率先开口,“没什么,先走吧。”

他抬脚刚迈入楼梯间,却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量掀扯到一旁,身体被迫抵住墙壁,晓星尘隐含愠怒,“薛洋!”

学生压在他身前,整个人攥紧晓星尘的双手,楼梯间光线昏弱,他挑了挑唇角,“听说高考后表白都不大可能遭拒?”

晓星尘惊愕甫定,“谁跟你说的这些?”

“我怎么知道!”听到这话,薛洋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不是哪个人整天叫我他妈要好好学习,凡事等高考后再说……”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晓星尘声音艰涩地问他,“你来真的吗?”

外面的保安已经喊破嗓子,声音穿透楼层,尖锐地提醒学生赶紧离开考场,昏昏楼道里,晓星尘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用一种近乎苛求的口吻问道:“你想清楚没?”

十八成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薛洋没回答,张嘴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掌。

晓星尘倾身附上去,极浅的一个吻,仿若蜻蜓点水,很快就放开他。

随即,一声低淳的轻笑在空荡的楼道里漾开,“年纪轻轻,谈什么恋爱?”

夕阳透过栏杆洒进来,晓星尘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他牵着学生快步下楼,“不过,他喜欢你,会一直等你。”

“要到什么时候?”学生不耐烦了。

两人已经来到楼下,晓星尘揽着学生回宿舍,“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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